即便和趙汝陽聊過，馮芽一也無法得知梁道新到底發生了什麽。趙汝陽說梁道新並不常聊家人的事情，他暗自揣測，可能梁道新和父母的關系不太好。可那天家長會一見，好像又不是那麽回事。

趙汝陽也不是多管閑事的人，他也不喜歡追著別人的家事多談，梁道新也不說，他也就不是很清楚情況了。

不過趙汝陽唯一知道的一點是，梁道新家庭條件不算太好，平日裏能省則省，有時連早飯都不吃。趙汝陽看不下去，在關於錢的方面，他能幫也會幫一點。當然，他的幫助並不是炫耀的施舍，他很顧及朋友的心情。

馮芽一暗暗將此事記在心裏。

後來父親回家，一家人坐在客廳看電影時，馮芽一旁敲側擊問出了心中疑惑：“爸爸，你會不會讚成我現在出去打工啊？”

“不讚成，我讚成你現在出去旅游。”馮豫章說。

“你跟一一一般大的時候，還不是偷著出去做小時工給我買皮鞋。”在一邊吃腰果的費雪插了一句。

“誒，是嗎？”馮芽一轉過頭看向媽媽，一臉好奇。

馮豫章端起了桌上的紅酒杯，抿了口酒，假裝什麽都沒聽到。

“媽媽，聽說爸爸以前還是瑕城一中的好學生呢。”馮芽一又說。

“對啊，我還是瑕城三中的扛旗子的呢，你怎麽不誇誇我？你們好學生惺惺相惜啊？”費雪點了點馮芽一的腦門。

“媽，我不是這個意思！”馮芽一揉著額頭，她又看回馮豫章，“爸，你當時怎麽追上媽媽的啊？”

馮豫章目不斜視看著屏幕，好在客廳沒開燈，白色的燈光印不出馮豫章的臉紅。他一把擰正馮芽一的腦袋，說：“看電影，劇情都過一半了。”

隔了幾天，馮芽一在家又點過一次外賣。不知是梁道新不做這份工了，送外賣的是另一個人。她向那人打聽過梁道新，對方連連搖頭，說：“不清楚，我也是這兩天才上崗送外賣的，麻煩給我個好評啊。”

馮芽一“哦”了一聲，關了門後，心裏不知個什麽感覺。

好在這天還是有好事發生的，蔣栩通知她，初賽通過，可以準備下一輪覆試了。

聽到這個消息，馮芽一也松了口大氣。

上次雖然誇下海口，可真到比賽那天她還是挺緊張的。而且明明平日裏也沒多少人玩跳舞機，偏偏比賽的時候還搞那麽大的陣仗，居然還有專業人士架起了攝像機錄像，現場還有在國外獲得跳舞機大賽名次的嘉賓坐鎮。

本來沒什麽感覺的馮芽一也被這種氣氛帶惹得呼吸急促，比她更不知所措的是蔣栩。他居然緊張到走路都同手同腳的地步。

看到蔣栩的慫樣兒，馮芽一瞬間被解了凍，手腳都活躍了不少。她繞到蔣栩背後，啪的給了他一掌。男生本來就很是膽戰心驚，現在被她一拍，嚇到大叫一聲。

馮芽一忍不住笑了起來，她悅耳的笑聲居然奇跡般的緩解了蔣栩緊繃的情緒。他轉過身來，一手按在馮芽一的腦袋上：“笑，笑個屁，第三個就是我們！”

她還是笑，也沒說什麽，一雙眼裏藏著星光。馮芽一說：“相信你啊，我們能贏的。”

說話時，她伸出手來。蔣栩試探著將右手伸了過去，兩人雙手交握。

“好，相信我。”蔣栩重重點頭。

等待時間裏，兩人戴上口罩，口罩上被馮芽一用口紅畫了個小貓臉。蔣栩拿著那口罩端詳半天，對馮芽一說：“你不會做飯就算了，畫個貓臉還能畫得跟個豬似的。”

馮芽一一只手將口罩拍在了蔣栩的臉上，說：“戴好，準備上臺！”

曲子是聽到滾瓜爛熟的歌曲，舞步也接連排過三五遍。雖然有新加入的動作，可兩人默契十足，這種小事，根本算不上障礙。

當音樂響起時，蔣栩的袖子被馮芽一扯了扯。他迅速掃了馮芽一一眼，女生對他比起了大拇指。

能贏！蔣栩暗暗鼓勵自己。

第一個方向鍵落下，兩人默契邁出了步伐。馮芽一的發尾隨著動作輕擺，纖細的身姿裏蘊藏著無限的瀟灑。

一場舞蹈下來，周圍掀起了掌聲的熱浪。他倆被掌聲簇擁，嘉賓還點評了一句：“小情侶默契不錯啊。”

馮芽一爭辯了一句，可誰也沒聽到。她努了努鼻子，有些不滿。

現在聽到了這樣的好消息，馮芽一自然還是高興的。她第一次參加比賽就能入圍覆賽，運氣還算是挺不錯的。

這時，蔣栩在電話那頭說：“出來選個曲子吧，我們今天先找找感覺，下下周就要參加覆賽了。”

馮芽一應下，換了衣服出了門。即便夏日炎炎，她的內心也被喜悅充滿。怎麽說呢，她還是很感激蔣栩的邀約，讓她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裏有了新的收獲。

兩人跳了一個多小時，蔣栩晚上有人約電影。他還挺重視的，說是要先去附近的健身房洗個澡換套衣服。

馮芽一說：“那我先回去了，不耽誤你約會了。”

“不是約會，是跟一個清原畢業的學姐吃飯看電影，純友誼的那種！”

蔣栩抗辯無力，馮芽一的眼神還是藏著八卦的氣息。蔣栩按著額角，說：“算了，我也懶得替我自己洗白了。不過我很好奇，趙汝陽名聲那麽差，你怎麽就相信他呢？”

馮芽一想也沒想，直接回答：“他不一樣。”

聽到這話，蔣栩忍不住摸上了自己的左邊胸口。那種一口悶氣堵在胸口的感覺，他總算是體會到了。

夕陽西下，女生跑出購物中心，不遠處有好幾輛共享單車停在那裏。馮芽一想著自己反正渾身是汗，還不如就踩個單車回家算了。

她走過去掃了碼，騎上單車往沿河路而去。那條路雖然不是回家的近道，但那裏風景甚好，沒事的時候，她總喜歡和母親去那邊散步。

馮芽一踩到沿河路上，往前轉了個路口，差點和行色匆匆的男生撞了個正著。男生也沒管面前是誰，拎著飯桶拔腿就跑。

這條路通往市二醫院，二醫院最出名的便是腫瘤科。有時馮芽一路過這裏，總會遇到面色哀愁的病人家屬。

生老病死，在醫院前體會得最深刻。

馮芽一的車頭前落下了一個黑色錢包。她哎了兩聲，對方都沒理她。馮芽一無奈，只得把自行車放在一邊，撿起那個黑色錢包，接著重新跨上單車，往前追去。

那人跑得極快，馮芽一踩單車踩得小腿都酸了，終於在醫院門口把男生給截了下來。

“錢，錢包……”

馮芽一呼了口大氣。

男生接過錢包，匆忙道謝，又拎著飯桶跑向了住院部。

眼見男生平安走進住院大樓，馮芽一這才調轉車頭，準備回家。誰知這個時候，她一仰頭，看到不遠處的繳費中心走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
梁道新！

他還穿著一身黃黑相間的外賣服，手裏拽著一把單子。一不留神，他手裏的某張單子沒摺好，長約一米的住院單仿佛折扇一般打開，幾乎要垂到地上了。

馮芽一鎖了自行車，悄無聲息摸了過去。這時她突然想到之前葉碩和梁道新給她的游戲職業定位，刺客。

現在想想，這兩人還真的是很了解她的啊。

梁道新明顯沒想到自己被人跟蹤了。他的面上有些愁苦，將那些單子疊了整齊。接著他轉身進了大樓，馮芽一也跟了進去。

男生往住院部的電梯方向走去，馮芽一混在人堆裏排隊。好在她運氣不錯，一直低著腦袋，還跟梁道新擠上了同一趟電梯。

出電梯後，馮芽一走慢了幾步。她留心看了看樓層，這層樓是腫瘤科的樓層。

她舔了下嘴唇，心裏一沈，總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眼見著梁道新往病房樓道走了過去，馮芽一連忙跟上。她看到梁道新走進了病房後，便假裝有事拿起了電話，站到了病房外。

裏面傳出了梁道新的聲音：“媽，我替你吧，你回去吃飯。”

“我沒事，你回去吧。”

“爸爸明天化療，你更沒空休息。”梁道新的口吻裏帶了點責難。

“你回去，你不管。”女聲中帶了些許疲憊。

“媽！”梁道新扯高了嗓子喊了一聲。

病房裏又回歸安靜，走廊處傳來的喧囂不能抹平馮芽一心中的悸動。她狠狠握緊捏著電話的手，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。

以前總覺得“化療”這個詞是電視上才聽得到的，誰能想到，原來有些事情就是發生在身邊的。

“媽，你回去休息。費用的事情……”

梁道新的聲音由遠及近，馮芽一剛想回避，誰知轉身的時候，就已經來不及了。她已經被看到了。

“倉鼠？”梁道新的聲音飽含錯愕。

馮芽一只能再轉回身，她強扯起笑臉，有些尷尬地跟梁氏母子打了個招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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